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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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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4章

沈青浩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荒謬, 梅筠楓浴血奮戰、戰功累累,每一次晉級都是腳踏實地、積蓄完滿,又是當世的最強者, 千年難遇的奇才。時勢造就了梅筠楓這一生的那些苦難險境, 卻也造就了一個空前絕後的天之驕子。

而梅筠楓的“路”, 沈青浩憑著完美契合已經感知到了些許,梅筠楓將這條路走得鞠躬盡瘁、萬般周全, 無形之中已經完美地踐行了這一條路的規則, 盡職盡責。

如果連他的路都有問題的話, 那麽只能說明這是人類絕對不可逾越的禁區, 可既然梅筠楓已經在規則的指引之下達成了這條路,甚至能夠以言靈般的宣判將查爾斯這偷天換日、蒙蔽規則的路成功判處,那就絕不是偽命題。

即使可能有那麽一點差錯,梅筠楓的狀態確然讓他心驚肉跳——在宣判查爾斯的時候, 梅筠楓強制關閉了他們之間“骨肉相連”的契約, 到現在體溫已經冰寒得不似人類。

不, 不可以, 沈青浩一咬舌尖,定定地看著梅筠楓, “不需要聽他妖言惑眾,一個縫合怪算什麽東西,我永遠是你的信徒,你成就的路他有什麽眼力, 又有什麽資格質疑?”

然而梅筠楓的領域卻依舊不盡如人意地震蕩得更厲害了,甚至從中傳來一股極大的阻力, 煩躁地要將沈青浩推遠。大片的白熾湧動在沈青浩旁邊,卻再不是親近與接納, 冷淡得叫人陌生,凍得沈青浩肝膽俱裂。

星帶隨著兩個主人一並冷戰,於是楞是叫查爾斯得到了喘息之機,惡意的目光化作無形的鋒芒刺向梅筠楓的中樞:“自欺欺人,你敢說你再這條路上無怨無悔嗎?你如果真的認同,為什麽你還需要叫一個區區特級擋在你的前面?自負自傲的閻王!”

話音落下的那一瞬,梅筠楓的領域內天翻地覆、波濤洶湧,沈青浩仿佛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響,乍一聽像是握拳時筋骨間摩擦的小聲響,然而註意到它時,它便餘音不絕,轉瞬回響出震耳欲聾的震蕩崩塌,猶如雪山崩摧、煌煌天威,但與戈亞斯與超特絕的那兩次都不同。

它來自於內部即將土崩瓦解、粉身碎骨的震撼與恐懼。

沈青浩一步上前,凜冽風旋仿佛要將他大卸八塊,極寒冰凍像是要一直凍到靈魂與精神之中,就此封印。可他依舊不假思索地拉住了梅筠楓寒玉般的手,特能倒逼禁制,被封上的骨肉相連瞬間重啟。

毀天滅地般旋轉爆破的能量暴動中心,沈青浩只是最後看了一眼喧囂於兩人周圍的風暴,意識便被轉瞬黑沈了下去。

轉瞬,他被人推醒,他本來已經做好了一睜眼便處在研究所基地或是執行任務現場、無論目睹何等變態血腥之景都面不改色的準備,如果梅筠楓要動手,那他就乖巧地遞個刀;如果……是那些他沒有能夠陪伴在梅筠楓身邊的遺憾,那麽哪怕是虛假的,也可以完整地一同走完這一程,成為一個永遠留存在記憶中的真人夢境。

然而,他睜眼的那一刻,卻依舊楞了片刻。

上床下桌的四人寢,他在椅子上坐著,狹小到他的精神力只一瞬便將它盡收眼底。他這一側兩張收納方式幾乎相同的桌子,只不過他面前的這一張走簡潔閑散風,令一張上面多了點花花綠綠稀奇小玩意兒。他身後的那一側,極具大學男生特色的堆圾成山,無處落腳。

它是陌生的,卻也並不算真的陌生,是梅筠楓只有短短一年之緣的大學母校男寢,沈青浩曾經在去該校園網站搜索梅筠楓的痕跡時看到

“發什麽楞呢?不是說一起去社團?”

沈青浩從鏡子中看到了自己,不出意外地是自己高三畢業時的青澀模樣,他緩緩地擡起頭來,與久違的處在八年前時光中的梅筠楓打了個照面,一時之間險些悲喜交加,神魂震蕩。

可他大抵是曾經回憶過這張臉太多次,又和世界上最會騙人心的大魔頭耳濡目染,居然還能面不改色,遂心甘情願地加入了這個世界。

“沒什麽,我只是在想,我們要不要出去住?”沈青浩絲滑地入了戲,對著身後的豬圈說道:“如果你不想一直在豬窩中睡四年。”

梅筠楓的停頓準瞬即逝,笑得調侃,“這樣的刻薄,可不像你。”

沈青浩同樣笑了笑:“入鄉隨俗,客隨主便而已。”

兩個人對視了一眼,旋即各自將心照不宣的目光收了回去。

“別了吧,不合群。”梅筠楓聳了聳肩,“反正我不比你大少爺金貴,天生活得糙好養活。”

沈青浩跟上他向著寢室外面走去的腳步,善解人意地不再提搬出去的問題,“如果你想,我之後把你當小公主養也的確是輕而易舉。”

“滾蛋。”

當在這裏看到了“死人之城”時——那些整理資料時曾經看到過在研究所基地的死者——沈青浩已經並不意外了,梅筠楓從研究所基地中帶回來的,還有一份由腦子攜帶的最全的死難者名單。只是不包括那些無名無姓梅筠楓都不曾遇到過的“低級貨”,早早地當了飼料,或許現在依舊在失蹤名單之下,每到飯點依舊會有再也等不到的惦念消散在空氣中。

沈青浩在他們的招呼聲中沈默,看著梅筠楓和他們像是正常的同學般嬉笑談天,如果忽略“同學們”上至幾十歲,下至八九歲,這像是一個大型的荒誕之城,也像是一個擁有藍天白雲風霜雨雪的露天墳冢。

四年倏忽而過,像是每一個大學生平常普通的日子,除了學校中的學生容顏永駐,講師們從來不與學生互動、標準得像是錄課視頻,找教室自習時從來沒有教室正在上課,梅筠楓的父母永遠只在電話中出現,他們從來沒有出過校門,從來沒有寒暑假。

最後一天畢業典禮上,梅筠楓進行撥穗的那一刻,校長以及教授們化作白熾色的流光飛回梅筠楓體內,全校所有師生瞬間化作成千上萬具白骨,散落滿地,無數空洞洞的眼眶凝視著梅筠楓,一時充斥著苦痛怨憤,一時又承載著渴望求懇。

禮堂消失無蹤,而後是自他們向外擴散的學校所有建築,最後只剩下學校的邊界,築起厚厚的圍墻。白骨成山之中,梅筠楓靜靜地坐著,沈青浩走到他的身邊,兩人身上的學士服瞬間消失無蹤,變回了現實中的著裝。

“我從來沒想過揚名立萬,不過現在確實也算是臭名昭著了。”

沈青浩沒反駁他,點了點頭:“閻王之名,令人聞風喪膽,確實非凡夫俗子可以承受。”

梅筠楓沒對他這句揶揄有什麽反應,萬千白骨太重了,他喘不過氣來:“為什麽偏偏是我?我從小就是個胸無大志的人,既沒有科學家的崇高志向,又沒有當主席省長的雄心壯志,只想找份錢多事少的工作,加班免談,躺平度日。

我不想被迫經歷幾萬個人的一生、被迫體會他們的痛徹心扉,給所有人造夢,我不想承載他們每個人死前最濃重的情緒,那些絕望恐懼痛苦怨怒,我也不想被綁在他們所有人的遺願上。”

沈青浩點點頭,正要說什麽,卻聽到了來自院墻四周嘈雜的人聲與濃稠得泛黑的惡意,幾乎要將此地立時灌成一座絕望之城。遠方的轟鳴聲乍起,只聽梅筠楓說道:“我賠你四年,權當補償,不夠的……那你就認栽吧,閻王的霸道條款確實無處講理。你該走了。”

剎那間,沈青浩明白了那人聲與轟鳴聲代表著什麽,可來自梅筠楓這位夢主的力量卻已經開始驅逐起他這個外客,不由分說地將他踢出去,轉瞬便飛到了大學外。

他終於怒不可遏,特能瞬間爆發,“骨肉相連”的契約發作,一條光華流轉的絲帶瞬間溝通了兩大能量核心,沈青浩重新出現在有些愕然的梅筠楓面前。

“我從來不當冤大頭,有債必討,閻王我就不敢了嗎?”沈青浩面沈似水:“那些人的內心是你自己探的,夢是你主動給別人造的,遺願與額外得附加題是你自己要做的,保持平衡的救世主是你自己要當的,你現在說你是被迫的,糊弄鬼嗎?”

梅筠楓突造此等強詞奪理,一時間對這種混蛋詞窮無言,一時間久違地委屈得七竅生煙:“我就是自作自受又矯情狹隘,既不夠無私入聖,又不夠獨善其身,所以這樣騎虎難下,與路相違,只能等死,滿意了嗎?”

卻被沈青浩一把撈過來,按在胸前,兩顆心臟同頻震動得幾乎要將胸腔融穿:“聽。”

“聽什麽?”

“我從你的世界中聽到的聲音。”

任琪吱哇亂叫了一頓,上躥下跳,這才終於在莫吟霜的掠陣之下打中男人的能量核心,對方軟軟地倒了下去,砸在任琪面前,砸得她也腿一軟,坐在地上哆嗦得哭出了一個鼻涕泡,抱救命稻草一樣地保住了莫吟霜得腿:“我……我是不是殺人了?”

那鼻涕泡結結實實地破在了莫吟霜的褲子外面,她一瞬間起了點殺心,溫柔地笑道,摸了摸這菜鳥的狗頭:“視頻還是錄短了,就該把你這副樣子也同步放映給全華區。”

任琪一抖,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她剛才聚精會神地鬼哭狼嚎時,那句“拍個視頻發到網上作為面向大眾的宣傳行不行”是什麽意思,自己那個“嗯”又代表了什麽,兩眼一黑,一瞬間琢磨起了去月球的可行性。

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拿出了手機,顫顫巍巍地準備瞻仰自己那副慫貨的音容笑貌,旋即就被賬號大量湧入的轉發評論私信嚇了一跳。

面對著眾多的哈哈哈,她疑惑地點開了網友們@她提示她看的一個相當熟悉的賬號。

這不是梅梅……梅處長的大粉嗎?

如果是粉圈的話,看起來似乎好像天沒塌,她那生動活潑的音容笑貌丟的人應當問題不大,她放心大膽地點了進去。

十秒鐘後,莫吟霜看著自己被禁錮的另一條腿,以及褲子上沾著的鼻涕,揉揉鬼哭狼嚎下遭殃的耳朵,將刑法默念了三遍,一把撈過她的手機。

昭然若揭?這誰?梅筠楓超話粉絲大咖?實名認證:基因特殊表達治安管理總局行動處精英外勤中隊長路昭英……

莫吟霜保持微笑,有了點不詳的預感,看了這位中隊長最新一條博文。

“不好意思啊,你說的什麽梅處長的親口表揚,親自授勳,一手培養,前輩我捷足先登了呢@任爾東西南北風。圖片.jpg9”

莫吟霜:“……”當真是好一個欠揍的茶系前輩,梅筠楓帶出來的小丫頭都是些什麽人吶。

手機裏又跳出來一條消息,依舊是這位中隊長的。

“全網首發,授勳儀式梅處長基特局職業照,走過路過,留下一句評價,梅處長帥不帥?ps:真心客觀留評可得到來自中隊長的祝福哦,心理扭曲嫉妒惡意的通通孽力回饋哦,你們猜中隊長畫個圈圈會有什麽效果出現呢?”

莫吟霜:“……”

明明之前看人事給的資料時,顯示這姑娘區區幾個月便功績卓越,出類拔萃,一路提拔到中隊長,穩重可靠,怎麽跟了梅筠楓幾天就成了這種滾刀肉的皮猴子模樣了?

基特局公職人員公開搞封建迷信……可真是太長臉了,她忽然就有點不是很想承認自己的工作單位了。

強有力的心跳與溫熱的懷抱仿佛要帶著冰寒的身體一並回血一樣,梅筠楓幾乎被燙得有些許燒灼感,那些飽脹著幸福愉悅與崇拜的聲音卻一並灌入了全身。

“臥槽,大帥哥。”

“大爺的,這樣俊的哥哥憑什麽便宜了姓沈的?”

“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人,年紀輕輕世界第一特能者,名校畢業,來娛樂圈調劑生活都吊打廢物們,還帥得這麽天理難容?他和我,女媧寵兒和女媧隨手甩出去的泥點子天壤之別最直觀的具象化,嗚嗚嗚我酸了。”

“哈哈哈,你們羨慕吧。嘿嘿嘿,還好是我擔。”

“我擔就是這麽牛逼,不服憋著。”

“一個事業搞得這麽成功的男人,他還這麽靚,現在入坑來不來得及?”

……

沈青浩輕輕地貼近梅筠楓,在這樣熱烈真摯的歡呼環繞聲中輕輕地說道:“你的路我看見了,你履行了這麽多年的職責,體會了那樣多的人生,這條路與你是命運與世界上最公正的規則評定的契合。現在,他們的認可你也聽到了。”

契機牽引一般,梅筠楓擡頭望去,依稀間仿佛看到了一扇無形之門,他輕輕地推開。

“我自願,我原諒,我接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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